□ 本报记者 刘志月
□ 本报见习记者 刘 欢
电竞酒店老板报警：电脑很卡。
基层派出所的第一反应或许会是：电脑卡，也找警察？因为这样的警情，与“饿了找警察点外卖，有啥区别”？
有外地群众打电话报警：你们辖区一家企业承诺免费送POS机，却迟迟不退399元激活金。
基层派出所的第一反应或许会是：还不到400元，怎么也够不上违法犯罪啊！因为这样的警情，与“对方借了400元不还，有啥区别”？
“这样的‘第一反应’很真实，不是不管，也不是不想管，是的确不好管。”多名基层派出所公安民警说。
然而，对于这两个真实发生在湖北省武汉市的警情，基层派出所均第一时间受理并上报所属公安分局，上下联动，运用“情指勤舆”一体化作战机制，最终都发现了“小警情”背后的“大犯罪”。
如何从“小警情”挖出“隐性犯罪”？《法治日报》记者近日深入武汉公安机关进行采访。
严把接警处警审核关卡
扣好执法“第一粒扣子”
4月7日，武汉市公安局青山区（钢城）分局接到一名电竞酒店老板报警：全新配置的电脑出现卡顿、黑屏、死机。
警情转到电竞酒店所在地派出所——青山区分局冶金派出所。民警出警后与报警人联系发现：这家电竞酒店年初才开业，出现卡顿后酒店老板曾数十次请设备出售方负责售后的专业人员检测，结论是硬件没有问题。
民警没有一放了之，而是向分局报告，并联系了青山区分局网安大队，请求支援。
通过现场电子数据勘验，青山警方在该电竞酒店50多台电脑上都发现了一个“隐藏程序”：会自动启动，进行“挖矿”。
“‘挖矿’是指通过利用电脑算力生产虚拟货币的过程，对电脑硬件的损伤很大。”青山区分局网安大队副大队长张健说。
青山警方及时固定电子证据并进行数据分析，追踪发现了一个ID，全部证据指向该电竞酒店聘请的维护管理人员吴某。
经查，吴某利用管理维护的便利，在该电竞酒店电脑上安装“挖矿”程序牟利。
“新型犯罪，特别是新型网络犯罪，作案手法往往很隐蔽。派出所接警后及时受理，为网安介入创造了条件。”张健说。
今年以来，武汉警方以钉钉子精神扣好执法“第一粒扣子”，严把“接警、处警、审核”关卡，确保接处警率和立案后查办率均为100％。
案件水落石出了，如何准确认定吴某行为的性质，成了办案民警面临的又一道难题。
去年，国家多部门联合发文整治虚拟货币“挖矿”活动，但在法律上对该行为并没有明确定义。此类案件的侦办，在武汉没有先例。
自立案开始，武汉市及青山区两级公安机关法制部门从证据收集、法律适用等方面对办案单位给予全程跟踪指导。
7月6日，吴某因涉嫌非法控制计算机罪被依法刑事拘留。
以涉计算机犯罪为代表的新型犯罪所涉软件、程序、技术手段通常为专业技术性概念，将其准确归入定罪量刑所需的特定法律事实并推导出相应法律行为的难度较大。为此，武汉公安法制部门今年以来采取多种措施，加强对各类新型违法犯罪案件办理的法律指导。
武汉市公安局法制支队先后编印法律汇编、执法须知等口袋书10余册，为打击与人民群众密切相关的养老诈骗、危害药品安全、侵害妇女儿童权益等犯罪制定执法办案指引40余件，明确认定标准，规范证据收集，提升办案质效。
武汉市公安局法制支队还针对电信网络诈骗、危害公共安全等犯罪打击开展全警专题培训，确保依法惩治犯罪行为，切实保障群众合法权益。
建立侦研一体工作机制
撕掉“合法商人”的外衣
说起“免费领取POS机”诈骗案的侦办，武汉市公安局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分局关南派出所刑侦民警张翔很感激分局“侦研”一体机制。
7月初，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多名商户反映，在该区一家科技公司免费领取POS机后，激活金399元一直没退。
通过大数据研判，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分局发现，关于该科技公司的报警、投诉不止一起。案情研判信息，随即下发给该公司所在地的关南派出所。采取侦查手段，警方发现，该公司是一家POS机代理商，在网上投放广告称免费领取POS机，诱导客户点击网页并留下联系方式。
客户交纳49元快递费后，很快就能收到一部POS机，但想正常使用，还需交纳399元进行激活。公司承诺激活后会立即返还全部费用，但客户们仅收到了返还的快递费。
“如果客户不激活POS机，业务员就会威胁客户，称会将其个人信息上报银行，银行直接扣除成本费450元。”张翔介绍。
通过这种“不退激活金”的方式，该公司在成立不到一年内，“卖出”近4万台POS机，涉案金额达1300余万元。
令人诧异的是，许多要不回来激活金的客户，并未选择报警。
“一旦客户要求退还399元，该公司便以排队审核、银行到账延迟等各种理由进行搪塞；此外，大多数客户因人在外省、被骗金额不大，POS机又可以正常使用，便没有报案。”张翔说。
从表面看，这家公司与正规的POS机代理公司别无二致，但实际是一个组织严密、分工精细、场所隐秘的诈骗犯罪团伙。
7月14日，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公安分局组织200余名警力，将该团伙端掉，现场抓获涉案人员67名，查扣电脑70余台、POS机4000余台、手机130余部。
目前，该公司部分人员因涉嫌诈骗罪被检方批准逮捕。
新型犯罪复杂多变，具有很强的迷惑性。为应对不断翻新的作案手法，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分局探索建立“侦研一体”工作机制，在合成作战中心专门设置专业打击组、数据研判组，全量承担案件研判。
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分局通过对涉案载体全要素勘采、全天候研判，形成报告，为打击行动提供支撑；同时，根据行动中遇到变化，继续研判、继续侦查，反复“侦研”，一体推进。
“情指勤舆”一体化作战
让“合流犯罪”无处隐藏
2月14日15时许，武汉市武昌区中北路某公寓楼群众报警称：楼里“有两伙人打架，有人带着刀，流了不少血”……
武汉市公安局武昌区分局刑侦大队、汉街派出所等单位民警接警后，迅速赶到现场。
为查明案件性质，民警立即向武昌区分局“情指勤舆”实战化一体化专班报告，专班组织警力围绕现场展开线索摸排。
此时，武昌警方接到辖区一家医院报警：急诊室刚送来一名头部受伤的患者。民警迅速赶往现场，从这名伤者处取得突破。
武昌警方研判发现，这是一个缅北回流电诈人员伪装成“卡农”抢劫“跑分团伙”的案件。
通过省、区、市一体作战，湖北警方最终将外逃至贵州及云南的嫌疑人抓获归案。
“这种针对犯罪团伙的‘隐性犯罪’呈现上升态势。这些犯罪分子知道自己抢的是‘犯罪所得’，吃定对方不敢报警。”汉街派出所副所长胡靓宇说。
该案中受伤的嫌疑人与“上线”聊天记录显示：对方叮嘱其“下次也要‘拿家伙’”。
近年来，以电信网络诈骗为代表的新型犯罪已成为上升最快、群众反映最为强烈的突出犯罪。“涉诈警情还与涉枪、涉毒、涉赌等警情出现合流迹象。”从事刑侦工作10余年的胡靓宇对此深有体会。
今年7月，武昌区分局又破获一起针对电诈“跑分团伙”的抢劫案件。
犯罪嫌疑人徐某因网络赌博“手头紧”，遂邀约彭某辉、晏某等6人，由1人伪装成“卡农”与“跑分团伙”接上头，充当“内线”，最终“成功”抢到16万元。
面对新形势，武汉警方依托“情指勤舆”一体化作战平台，不断探索完善“情报引领、扁平指挥、区域联动、警种合成、上下捆绑、一体作战”的一体化作战机制，做强打击整治“前场”，做精情报研判“中场”，做实基础防范“后场”，形成打击新型犯罪的强大合力。
“要高效打击新型犯罪，必须形成‘研交办督结’的工作闭环，确保每起警情都要有结果。”胡靓宇说。
